「人生最難突破的,就是當局者迷。」我說。
最近我一直在思考,一種真實與虛構之間的問題。好像世界上最模糊的距離就是真與假的距離。為什麼地球轉得那麼快,我們感受不到,而其他相較起來是緩慢的,卻總覺得變化倏乎,來不及接受改變,所以震撼我的身心。
如果我一而再,再而三的被欺騙,覺得自己被傷害得很嚴重,被玩弄感情的時候,我該怎麼辦?沒有人會一輩子被蒙在鼓裡,可是當發現事實時才知道事實的殘酷,那真的是比不知情所受的傷害大得多。然而萬萬沒想到,我以為蒙騙我的人,卻對於欺騙我的事一絲一毫不以為意,而表現完全沒發生過的態度時,我又該怎麼辦?
於是,我看了朱西寧的『破曉時分』。
當銀幕出現「再會」的時候,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,被人耍的情緒。因為其實我只是擔心被欺騙的痛苦,看完電影之後,我反而擔心更多可能發生的情況。老實說這件事是發生在我看『破曉時分』的前一個晚上,我接到一通陌生女子的來電,她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,乾乾淨淨的聲音,問我是不是Katrina,我只感到奇怪,怎麼會有人打電話來問我的英文名字,我是Katrina沒錯,只是在我答是之後來不及反應的千分之一秒,她說了一連串令我難以理解的話,然後我回她一個「好」字,她便掛斷了電話。
可是這個故事的開始要追溯到西元前六百年,伊索說的那一個故事:有一匹狼長時間的徘徊在羊群之中,但從未有吃羊的意圖。一開始牧羊人對這匹狼絲毫不敢放鬆戒心,只是經過好長的一段時間,牧羊人把狼當作朋友,真心的與狼相處。一天,牧羊人有事情要處理,無法帶著羊群,便將羊群交給狼看管。等到牧羊人一離開羊群,狼便迫不及待的把羊一一吃掉。留一堆血肉糢糊,屍骨凌亂的禮物給牧羊人。
一直到一九九四年的暑假,我用鉛筆寫字的年代,那一年我十一歲,學英文的第五年。我在英文班認識一個跟我同年的男孩South,他學英文的理由是他母親要把他送去國外,但是我一直不知道,畢竟,十一歲的思想是自我的、主觀的,我以為他跟我一樣,學英文就像其他的同學在學鋼琴是相同的意思。
開學之後,編了新的班,那男孩竟然跟我同班。也許是相處時間較長的原因,或著是所謂的命中注定,我跟他的感情變化得很微妙,是難以言喻的那一種,後來,他出國了,只留八個字給我。
只是我從來沒想到會遇到崔甯這一號人物,在二○○二年的古典小說課上。在那之前,我一直告訴我認識的人,我絕對會念英文系,如果,我的父母培養我念了十二年的英文,我當然會選擇英文系。
沒想到,我騙了所有的人!
也許用「騙」這個字太嚴重,因為我只是一時之間,從我原來的思考路線轉一個彎,來到中文系這個地方。
那是一通越洋電話,那一個陌生的女子,在我答是之後,語氣變得很嚴厲霸道,意思是叫我不要再跟South聯絡。我不知道要作何反應,我真的不知道。South出國後,我再沒見過他。
「我會永遠永遠愛妳」他說。
其實,在他離開之後,我們有五年的時間是失去聯絡的。一九九九年冬天,他聯絡上我,我們也只藉著電話和電子郵件聯絡。我一直以為,我一生只愛一個人,因為他說永遠。在他說他不回台灣之前。
崔甯只是一個犧牲者,在環環相扣的巧合之下。表面上,當所有的罪狀都指向他的時候,他百口莫辯。我也百口莫辯。
如果我真的是第三者的時候,我才不會笨到被發現。因為當我身陷在逝去的初戀中流淚,出現一個男人,他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。假如我決定一生只愛一個人的那一個人,不能再愛我的時候,崩塌的不只是我的真心,還有我的判斷力。是嗎?為什麼我會接受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男人?
衙門的公堂上分明掛著斗大的「公正清廉」,就在那麼一個破曉時分,竟然就是黑暗與光明的交錯。上一刻還希冀著看到大人精湛審判的新來衙役,下一刻卻一起上演了一場更加精采的戲。自責、矛盾、訝異,在他身上我看到自己。原來人的可塑性是如此的大。我的上一刻安慰我的好朋友,說她男朋友可能因為太忙,所以沒時間打電話給她,下一刻卻接起他打來的電話。官場上,那衙役是新手;戀場上,我也是。怎麼,都是新手,反而挑了最難承擔的角色。我不知道那新來的衙役說他不適合這工作之後,是否會繼續作下去?最後,我的故事是這樣子的,我好朋友的男朋友,要我給他一點時間,把一切搞定,然後就消失了。於是,我扮演的第三者,下場了。
什麼?我當然有等待,他何時會把一切搞定。可是他沒有,什麼都沒有做,當然沒有對我解釋什麼。如果今天我主修中文,但是我突然又想修英文,沒想到雙修的條件出乎意外的簡單,竟然只要提出申請就可以,所以我就修了,可是修了之後,發現太累而且無法兼顧,我當然是放棄修英文。我有必要對英文解釋什麼嗎?解釋之後會證明我比較負責嗎?
雖然,他和我的好朋友分手了。也沒有再給我消息。我只是新上場的小角色,究竟,是我騙了人,還是別人騙了我?我是崔甯還是錯斬崔甯的人是我?
而新上場的衙役,渾身冒著汗、昏著頭的時候,我想起林徽因的詩:
誰愛這不息的變幻,她的行徑?
催一陣急雨,抹一天雲霞,月亮,
星光,日影,再在都是她的花樣,
更不容峰巒與江海偷一刻安定。
驕傲的,她奉著那荒唐的使命:
看花放蕊樹凋零,嬌娃作了娘;
叫河流凝成冰雪,天地變了相;
都市喧嘩,再寂寞成廣漠的夜靜!
雖說千萬年在她掌握中操縱,
她不曾遺忘一絲毫髮的卑微。
難怪她笑永恆是人們造的謊,
來撫慰戀愛的消失,死亡的痛。
但誰又能參透這幻化的輪迴,
誰又大膽的愛過這偉大的變幻?
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,就是一切不停的變。我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我自以為美麗的愛情,沒想到,South說的永遠,只在他說的那一瞬間是永遠,就算我們真的試著要讓它變成永遠,可是,永遠到底是多久?如果我等待,他終將回來,所以我必須耐心的等待,直到天下紅雨,直到所有的等待都不再等待。
但是他不會回來了,我也回不去了。
也許人生就是有這麼多的莫可奈何。那麼諷刺的、鉤心鬥角的、利益掛帥的。可能是官場上,或者到處都是。連我以為,應該真心相待的愛情,都免不了騙人情感的騙子。難道說,這人生一定要用欺騙才能生存,還是,這人生本是一場戲,每個人其實都是真心的,只是一旦上場,扮演的角色就不是自己,不是自己,因為我們的導演不是自己,沒有多少人的人生可以完完全全的自導自演。我們侷限在自以為是的角色裡,一輩子,當局者迷。
於是,我看了一部叫做『破曉時分』的電影。
- May 14 Sat 2005 18:15
『破曉時分』
close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發表留言